精蕴流转,充盈于归无咎之身,其势无休无止。
终于,到了第四个“三日”结束的一瞬,苍茫云海、五行精气经历一重收束后,天地猛然一陷!
本土文明中祭炼上乘法宝,最终一步,素有“以身蹈火”之说,以一身精血合于器物之中,点醒真灵。若天玄上真亲力行之,则为“天祭器”。
而此时,这天地一“陷”,便似整个孕物母胎、造化之匠,天地之魂灵,蓦然以身合器,朝归无咎身躯扑了过来!
天地就此崩坏!
待天地崩坏成一个小之又小的“点”后,否极泰来,又经一转。
自那一“点”之中,云雾升降,生出一团混沌。虚空之中,再有一点雷芒闪烁,流变万千;电光跳跃,水火相映,正合了天地初生、万象伊始之时。
如此充沛灵机,合于一身。
归无咎心有所感,张开双目,正合其时。
此时所谓“五方元宫”的五块巨石,早已消失不见。归无咎仰首四望,好似身处奇妙幻境之中,不知身在何处。
心念一动,以为此境为梦;但是此念头一生,又不得不信此时为真实;若感辨天时,以此时为真,那一念之前,又仿佛梦境。可惜入梦与梦醒之间,却又无有间隙。似梦非梦,似醒非醒,如此一吞一吐、一升一降、绵绵若存。
直至这“生”的过程终于止歇,好似一条望不见终点的道路终于走到尽头,归无咎长身而起,向前踏出一步。
长空之中,归无咎负手而立,感受着苍茫天地间的混冥五气,十万里方圆内的兴衰之变、生死之变,枯荣之变,一切尽在执掌。无论草木之精,抑或元气之形,皆如臂使指,无不如意。
至于自己之身躯,并非如想象中武道的“近道”之境那般,被打造成一副比精铁精钢还要坚凝万倍的“怪物”。
正相反,此身血肉肌里,愈见其真,好似只是肉体凡胎;只是多出一种新旧相合、古今相合、主客相合的奇妙韵味来。
而背后青龙武魂,亦入神入骨,幽微难见。归无咎一时竟生出一个念头:此武魂的破境之变,待回归真实世界之后,未必就会归于原点。
在这真幻间世界内,归无咎终是成就了日曜武君之境。
大功告成,归无咎心头,并未有太多的豪情泛起。相反,此时念头之中,唯有“感动”。
尽管只是在幻境中的破境;尽管以归无咎的资质,无论走上哪一条道途,破境近道境界是水到渠成。但归无咎此时心念之中,的确唯有“感动”二字。
因为——
他“知道”了。
破境近道之境,归无咎一反从前之果决,反而慎之又慎,非得讨取成法经验之后再行之,道理便在于此。
灵形境破境金丹,步骤如何,成法之后效用如何,体验如何,道书秘典、功册法诀之中皆有详细描述。归无咎并未破境时,亦能明白。
金丹境破境元婴境,道理相同。
而近道境界则不然。非身临其境,则不、知、道!
不知道。
越衡宗等九宗秘典,言及此事,设一譬喻。
设一洞穴之中,有千百囚徒。锁链束缚,不能回首;而身后点燃篝火,其等所见,唯面前壁上之影尔;当身后有人往来行走时,影像亦千变万化,仿佛屏风上木偶之戏。长此以往,洞中囚徒,必以此虚影为真实。唯有走出洞穴,身处天光之下,回望洞中篝火、墙壁、影像,才得真正的大喜悦,并知晓从前之所见为虚妄。
虽然如此,若解脱之人重归洞穴之中,却无法以言语形容告诸同伴。除非亲身破洞,见大世界;否则梦中之人,定坚信自己所见为真实。
近道之境,无法诉诸形容;唯亲身见之,才知玄妙。
志怪评书之中,亦尝论及仙道。其中文字,常有夸饰之词。若道行低者,一拳之力五百斤;道行高者,一拳之力五千斤;道行再高者,一拳之力五万斤、五十万斤。
纵其想象,也不过如此,不能越过藩篱,不能真正“知道”。
归无咎之感动,便在于“知道”二字。
以他破境之后的境界,举手一击,十万里内天翻地覆。但是,力量增强了千倍万倍,只是表象而已;究其实质,乃是“人”与“天地”之隔膜被打破,时时能够感受到“天”、“地”二象无形而有质的实体,达到了一个足可借用天地之力的层次。
目中所见之天地,与以往截然不同了!
人世间亿万经典、汗牛充栋,其中常有一句:
三才天地人。
此语人人烂熟于口,但是当你在近道以前时,由于道行实在低微,无论你如何出色,“人”之灵机,于天地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忽略不计。因此无论如何饶舌,也是无法描绘出感同身受的“天地具象”的。
也就无从真正领悟这一句:三才天地人。
自诩为“知道”,不过是纵其想象的想当然而已。
唯有入此境中,才能真正认识这无形而有质的天地!
同一时间,“近道”“达道”之分别,也豁然开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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